🥶朝若惕😮

我爱的人是一位天使,她的名字叫上官婉儿。

神都天赋 第五十章

幻真旧忆梦复醒  黑白疑云续又断


“阿娘。”

“顺儿……”

“阿娘,吃药了。”

寻着母亲的细语之声,小李贤悄悄走进屋中。宫人分列在两旁寂然待命,即便是行礼,也都不过叉手示意,没有一人发出半点声音。浓厚的药汁味绕过屏风,将满屋缭绕的檀香都驱赶开来,直扑他的鼻中。

透过压金牡丹的绢面,李贤看见摇曳的烛光下,两位侍女正扶着一老妪从榻上坐起,一位妇人端着碗,移到老妪身边。

“顺儿……她又来看我了。”老妪无力地躺在侍女的怀中,李贤虽看不清她的神情,仅从那缓若游丝的声调里,也能猜得她绝非小病。妇人一汤匙喂到嘴边,老妪摇了摇头,表示不喝,妇人尝试喂了一口,汤汁顺着下巴滑下去,落到身前。

“阿娘,先把药吃了吧。”

老妪再次摇了摇头。

“当初就不应该把她们娘俩接到这来。市井田亩之家虽然清贫,可也能衣食无忧,平平安安过一辈子……”

“阿娘,您快把药喝了吧。若是要伤感,等病好了也不迟。”

“当初,我就不要你进这深宫大院领受皇恩,你偏不听,荣华富贵到头来不过换得一个家破人亡。世上最寡情之地非帝王之家莫属,二娘啊,你可看明白了?”

妇人劝了几次劝不住,也委屈起来:“你只当儿贪图富贵,难道儿不知他招儿进宫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么?一朝天子一朝臣,武家已然如此,儿若不领受皇恩,前朝后宫两无人,将来只怕更难有立锥之地。”

李贤转过屏风,走到榻前,懂事地向妇人道:“阿娘,让儿来给外祖母喂药吧。”

他以为自己这般乖巧,一定会引来妇人的赞许,哪曾想妇人竟勃然大怒,向他吼道:“滚开,我们武家人,不需要你李家伺候!”

李贤吓得当场大哭起来,老妪责备妇人几句,妇人还欲再骂,念在老妪病重的份上,只得强压怒火,令人将他带了出去。

他隐隐约约地记得,便是从那时候起,他的阿娘,好像不再是他的阿娘了。

李贤从遥远的梦境中醒来,习惯性地想要睁开眼睛,眼睑方一牵动,一股刺痛霎时从头颅深处传来,惹得他呻吟一声,扶上自己的额头。

“太子爷!”周盈关切的声音自左上方传来,见李贤想要起身,又忙上来搀扶住他。

“怎么回事,这是哪?”李贤问道。

周盈却不急于回答,反而问道:“太子爷,您没事吧,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
“眼睛疼。”

周盈转头向身边的柳熙道:“快去叫张郎来看看。”

李贤止住二人,问道:“发生什么事了,是不是凤凰来了,我们还在云梦泽吗?”

周盈道:“太子爷,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当时我们都躲在山洞里,先是听见奇怪的吼叫声,又听见了青龙的声音,凤凰的声音,后面朱雀的声音也出现了,再就是‘轰’的一声,一个男巫唱了一首歌,那歌唱完,外面的天就亮了。至于到底发生何事,张相爷都问不出来什么,我们就更无从得知了。”

“朱雀怎么会出现,你确定没有听错?”

“我们都听见了,那朱雀的叫声刺耳得跟乌鸦送葬似的,又怎么会听错。”

李贤又问:“张公在何处?”

“天后聚集了众人问事呢。”

李贤掀开被褥道:“带我去看看。”


州府大堂之内,药藏郎张坚正与昭玉一起,翻看桌上的几只死老鼠。武后坐在主位上,婉儿侍立于身侧,其余人分散两边,伸长了脖子观察二人的动作。李贤的进入引起了一阵小骚动,互行过礼后,又各自归位。

周盈将李贤扶至武后身边,李贤叉手问道:“不知阿娘调查的可有什么结果了?”

武后自顾自地吃着桌上的糕点,并不回答他。

李贤依方才的问候声识得婉儿就在附近,于是唤了声:“婉儿。”

婉儿屈了屈膝应道:“殿下。”

“有结果了么?”

婉儿道:“回殿下,昨日张公与昭玉长老将长老解析出的毒药喂给了几只老鼠,现在正在检查它们的状况呢。”

“老鼠?”李贤奇道:“这些老鼠都是什么状况?”

“有立即咯血而死的;有等了一日,血液凝固而亡的;也有先是呕吐腹泻,数个时辰后抽搐窒息的;有无事发生的;还有悄无声息,死后没有任何症状的。”

李贤笑问道:“你总不会在这几只耗子旁边守了一天观察它们的反应吧?”

婉儿也笑道:“不瞒殿下,阿奴吃饭都在这几只耗子旁边。”

武后抬起头来看了婉儿一眼,那神情似笑非笑,似怒非怒,既如波澜不惊,又情绪万千,婉儿被她盯得发毛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武后淡淡道:“无事。”又低头,把玩起案上一支陈旧的桃木笔架来。

李贤又问:“这些老鼠的反应能得出什么结果么?”

“至少从阿奴这边,已经可以判定巫楚之祸,确是苇原为之,因为将未加解析的毒药喂给这些老鼠后,它们的反应与当初阿奴身边几位侍女的反应有诸多相似之处。”

张坚与昭玉商议了一番,写了个条子递到武后面前,呈报道:“钩吻,随处可见的毒药,一般有些门路的药店多加点钱都可买到;枯沉、血覆果、白狼啸月,西域奇毒,须从走私商人处够买;呜咽泪珠,产自苍梧深水的一种毒,不致命,但与钩吻相以不同比例配合,能使中毒者产生各种不同的中毒症状,干扰对毒药的判断。”

武后问婉儿:“那几位侍女中的毒你可都知道了?”

婉儿点头道:“知道。”

“与这份方子上的毒一样么?”

婉儿摇了摇头:“完全不同,虽然有些症状相似。”

李贤奇道:“不是苇原的毒?”

武后又问张坚:“这些毒物中可有一种产自苇原?”

张坚摇了摇头:“天南地北皆有,就是没有苇原之毒。”

昭玉道:“如果是我,我也不会用自家的毒。”

武三思坐在屋外的栏杆上翘着二郎腿,悠哉悠哉道:“我就说嘛,你们把这些毒药拆析出来也没什么大用。哪个黑道组织是从头到尾只用一种毒药的。都是今天用一种明天用一种,人家一年之内换的毒药,只怕比在座各位一年睡过的姑娘都多。”

武后责备道:“休要胡言乱语,这里还有女孩家。”

武三思忙向屋内做了几个揖,嬉皮笑脸地看向婉儿。

武后又问昭玉:“昭玉长老不是说有将白骨还原的秘法么,我们不如先确定那几副穿鲛鳞甲的白骨都是什么身份。”

昭玉点了点头,带着众人来到存放白骨的地方。

昭玉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粉末,向最外面一具尸骨的头颅上撒去,又取出一面铜镜悬放在尸骨上方,念了一段咒语,那白骨随着咒语的吟咏,竟奇迹般地长出皮肉来。待咒语念完,众人便看见一张黝黑精瘦的脸展现在众人面前。张大安惊道:“怎么会是个昆仑奴?”

昭玉又如法炮制,将粉末撒在下一具尸骨身上,浮现出的是一张苇原人的脸。剩下两具尸体则明显是中原汉人的模样。

张大安道:“这看起来就像一群杂兵,苍梧人种混乱,有各国逃过去的流犯和难民,亦有从西方来过来长期居住的生意人,奴隶买卖之盛较大唐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

武三思冷哼一声,笑道:“黑白道的低级打手也是一群杂兵。”

“武公子又是如何判定他们就是黑白道的低级打手?”

“判定不了,又不是我在查案,关我什么事。”

张大安道:“整个计划安排的如此详密,偌大一个云梦泽,除了几个渔民,巫楚贵族一个都没放出来,怎么会是一群杂兵干的?这定然是一个准备已久的阴谋。这谋局之人心思缜密又阴狠恶毒,若不追查到底,只怕会成为大唐的一大祸患。”

武后突然冷喝一声:“神翳!”

苍梧王忙跪在地上痛哭。

“还不老实交代么?”

苍梧王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表情:“罪臣对巫楚之祸一无所知,不知道要交代什么。”

“既然一无所知,留着你也没什么用,拖下去斩了吧,也算是对楚族五万百姓有一个交代。来人!”

苍梧王愣了一下,瞪大了眼睛问道:“为何?”

武后不答,反向走进来的士兵道:“苍梧王神翳昏聩暴虐,兴兵大唐,毁我云梦,罪恶滔天,把他拖下去砍了。”

苍梧王举起双手阻止两名士兵靠近:“等下!等下!天后若是匆忙之下将罪臣诛杀,它日若查明罪臣是冤枉的,又该如何向我苍梧百姓交代?”

“一者,你既已自称罪臣,本后杀你又何罪之有;二者,你在位三十余年,昏庸无道横征暴敛,从未向苍梧百姓有过交代,本后杀你又何须交代?三者,无论你知与不知,巫楚之祸乃你苍梧所为已是天下共识,征伐苍梧的大军既已在路上了,留着你这个老不中用的王上也没有太多意义,我大唐的粮食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实在是不该,砍了吧。”

两名士兵就要上来架人,苍梧王知道来真的了,忙磕头道:“天后饶命天后饶命,我说……我说!”

武后冷笑着看了苍梧王一眼,示意两位士兵退下。

苍梧王用他那薄如蝉翼又肮脏不堪的鲛绡珠帕擦了擦脸颈上的冷汗,缓了缓神,抬起几乎眯成一条缝的昏黄老眼扫了在场众人一圈,最后将目光锁在武后身上。武后凤眸一睁,不耐烦道:“你倒是说也不说?”

苍梧王连磕几头,方道:“二十年前,寡人……罪臣因生了重病生命垂危,四处求医却毫无起色。恰巧一位云游四方的道人造访苍梧,将罪臣从生死线上拉回。道人没有收取罪臣的任何酬金,只是将他的一位杨姓徒弟介绍给罪臣。那位杨天师颇懂延年益寿之法,在天师的照顾下,罪臣的身体愈发朗健,对那天师也就日益信任。天师还将一个叫做黑白道的组织介绍给罪臣,十几年来两方做了大量的武器与药材交易。云梦泽有起死回生秘法的事也是天师告诉寡人,寡人才派人去取的。但是寡人只是对那起死回生之法有兴趣,昭玉长老也以国礼待之……”苍梧王向昭玉处拱了拱手:“这点长老可以替寡人作证。至于云梦泽族灭之事,罪臣毫不知情,还是杨天师告诉罪臣,罪臣才明白的。但事已至此,纵然罪臣百般解释,只怕也于事无补了。”

“这么说云梦泽之祸,是那位杨天师所为咯?””

“不不不……”苍梧王又连连摆手:“杨天师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,十余年来杨天师深处苍梧皇宫之中,一日未曾离开,又怎会在云梦泽造下这么大一场冤孽。”

“也是,那姓杨的不过是个参与者罢了,主谋定然另有其人。”武后唤道:“婉儿。”

“婉儿在。”

“修一封书传回洛阳,请求陛下下旨活捉那姓杨的道士。”

婉儿道了声:“是。”

“还有一事。”昭玉道:“我希望天后殿下能再修书一封回唐宫,确认两件事情。”

“何事?”

“其一,我想知道那苇原十位神使的魂魄是否还在皇宫之中。如果我族灭亡的凶手真是苇原,他们一定会对那八个神魂动手;其二,我想知道当初逃出来的几位楚民现在如何了。那日与小娃聊起过几人的情况,他们身上疑点很多,不像是正常的楚人。如若没有被杀人灭口,还请大唐的皇帝加强几人的守卫。”

武后问:“婉儿记住了?”

婉儿答道:“记住了。”

武后看了看天色,道了句:“时候不早了,今日便散了吧。”说完,当先走出停尸房,李贤忙令周盈扶着自己跟了上去,武后走到一半,回头看见儿子毕恭毕敬地随着自己左右,问道:“什么事?”

李贤拱手道:“儿还未感谢阿娘的救命之恩。”

武后冷哼一声:“一次救命之恩你倒记得清楚,生养之情全抛到脑后。”说罢锦帔一拂,转身走了,留下李贤征征愣在原地。

直到武后远去,周盈才小声道:“天后殿下不喜欢太子爷,太子爷无论做什么事,也得不到天后的欢心的。”

李贤的鼻子一酸,两行热泪险些顺着刺痛的眼窝流下来。他微微抬起头,无奈道:“我李贤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,才让我的生母待我犹如弃儿!”

“生母?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你的生母?”

“谁?”李贤警觉地回头,周盈四下打量,见花静树寂,远处有三两人各自离去,没有形色可疑之人,于是答道:“殿下,没有人。”

“你听见了吗?”李贤拉着周盈的手问。

“听见了。”

“怎么回事?究竟怎么回事?”

周盈握住李贤,拍了拍他的手背:“兴许是别有用心之人挑拨殿下与天后的关系,殿下千万不要中了奸人的诡计。”

李贤又道:“记住那人的声音,把他找出来!”

周盈连连点头,见李贤的脸色愈加地惨白,忙安慰他宽心,把他送回房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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